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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它向斑头雁学会了利用沙窝软地降落与掘食之法,并在雁哨兵呵护下
  度过了荒原狼曝之夜。天将破晓它以调整左翅与曙光夹角之法判定方向,
  结果被白光与红绿光映照的魔线所迷惑。长吼声如炽亮光柱以大广角扫过
  小山树林,松鸡趋光而扑被喷吐烟云的钢铁巨怪撞得粉身碎骨,狼群因人
  挑衅而围攻列车,结果碰得头破血流……

  继续前飞,麻胸脯正为宿营地发愁时,却遇到了一群正在沙窝软地沙浴的斑头雁。

  斑头雁是食草性大鸟,在陆地上的活动时间多于水中,所以知道选择有缓冲减震特性的松软土地而降落,故也可在荒原旱地歇息和宿营。麻胸脯看到雁群之后真有如人类他乡遇故知一般地高兴,但是它却不知这比野鸭重两三倍的大鸟是如何在干旱之地降落的。它在雁群上空盘旋了一圈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那些雁仍然在沙中偎着、刨着。

  “嗯?为了能知道雁在旱地降落的技巧与秘密,只好跟它们开一个玩笑,进行火力侦察了……”麻胸脯边盘旋边想着,脑中产生出恶作剧念头。它忽然大叫而特叫,并拢翅向雁群垂直冲去。

  地面沙窝中的雁群自下而上望去,那怪叫着从天而落眼看就要砸到它们头顶的无疑就是一颗炸弹,雁群嘎的一声飞了起来。麻胸脯随雁群一起拉高而起,然后在更高空观察。雁群在空中兜飞一圈,看清不过是一只野鸭又纷纷降落。这一回麻胸脯看清楚了,它们不过是在双脚将要着地前像它在做空中悬停动作那样拼命地拍翅,与它发明的借云雀巢降落的方法大同小异。有了这个发现它才充满了信心,降落果然比借云雀巢更成功些。

  到地面之后,它又小心地走近雁群并伸长脖子观察着它们,想知道雁群如何在旱地解决饮水吃饭问题。它发现这些大鸟刨沙窝其实是找寻已被霜打蔫了的野菜嫩根、嫩芽。它们更对其它野兽扒刨过的松软潮湿的深坑窝感兴趣,在里面找寻到的就不仅仅是嫩根,而且有蚯蚓和白胖多汁的金龟子幼虫哩。

  “喏,原来如此。雁比云雀那样的小鸟的高明之处,是它们更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地。”麻胸脯受斑头雁影响立刻也信心十足地干了起来,它因口渴而专门到其它野兽扒刨过的潮湿坑窝,以寻找富含水分的蚯蚓和金龟子幼虫等。在一个大概是野猪拱出的深坑中,它的铲嘴在湿土中触到一个富有弹性的东西,以野鸭的本能,它知道所遇到的是一个肉团。它好奇地又啄了一下,肉团出来了,是一只遁入湿土准备冬眠的草原蛙。出生于极地苔原的这位野鸭少女,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蛙类,但舌与那蛙一接触就品出了是难得的美味,而且,它用两片嘴铲一夹就测出了这肉团可勉强通过嘴巴与喉咙;于是费了很大的力终于将草原蛙吞入肚中。有了这草原蛙垫底,它就不仅可补充在飞行中损耗掉的水分和能量,而且绰绰有余啦!

  晚上,大荒原远比苔原黑暗,空中的星星越发显得繁多,像一个个神秘的眼睛。远处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狼嗥声。头一次置身于这无水防护的空旷之地的野鸭少女,只要一合上眼就看见大灰狼张着血盆大口向它走来,可是睁开眼睛以后,星星还在眨眼,狼嗥声还是远远的。它看一看身边的斑头雁,都一个个把头扎在翅膀中,而且还发出一声声微鼾呢。

  “咦?四周有那么多狼在叫,这些雁为什么睡得如此踏实呢?”麻胸脯很是纳闷。

  它借着星光再看,这才发现沙窝旁边的高岗处站立着一只独雁,正高昂着头向四周谛听和眺望。

  怪不得雁群能涉足干旱荒原并在旱陆宿营,它们睡得如此放心,原来是有哨兵在站岗哩!聪明的麻胸脯,立刻把雁哨兵与雁群都假设成流水,而向它们之间所隔的一条狭窄沙地靠近。麻胸脯移动的身影和走路的声音立刻惊动了斑头雁哨兵,它大叫特叫起来。

  雁群闻声而起,可是当它们飞到空中,看清沙窝地面除了一只野鸭并无任何敌情,于是重新纷纷落下,各个都啄了雁哨兵一口,算是对它误发警报的惩罚。然后,成双成对的雁再次把头扎入翅膀,重新睡去。

  原来,在雁群中负责站岗放哨的,都是失去配偶的孤雁。在如此严厉的惩罚制度面前,它们是丝毫不敢失职的。麻胸脯看明白了这一点后心中更加有了底,索性就在哨兵脚下的沙地上闭上了眼睛。它梦见了自己睡在一条大河的沙洲上,两边奔流着深而急的河水……

  黎明前最最黑暗的时分,急促而喧闹的狼嗥声与雁群拍翅声使麻胸脯打冷战样地从梦中醒来。

  它举目一看,狼群已经逼近到可以看见一对对绿眼睛的地步,因而雁群不得不提前上路了。

  麻胸脯已经尝到了在如此荒原与这设哨兵的大鸟结伴而眠的好处,怎肯就此分手?它马上相随升空,想跟在雁阵队尾,借助雁队扇动气流飞行。但是,因野鸭拍翅频率和飞行速度比雁快,麻胸脯一下子就撞着了尾雁的屁股。它试着像雁那样不紧不慢地拍翅,结果身子马上就朝有疯人院之声和无数双绿眼睛的地面栽落。

  几经尝试失败,麻胸脯终于明白机会并不总是照顾投机取巧者的道理。为了不掉入地面群狼之口,它像歼击机超越轰炸机群那样,自顾自拉出一道长弧,预先进入高空了。

  这是在星光逝去,地面可见物又完全被狼群搞成乱糟糟一团的情况下的单鸭机飞行,惟一可参照和判别方向的是地平线那鱼肚白色的曙光。有着晓行夜宿习惯的鸟儿,对曙光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麻胸脯也不例外。它将左翅翼尖指向曙光,同时将右翅、左翅与曙光保持为一条直线状态,这样头与尾和那直线便呈垂直相交角度,直飞下去就是野鸭少女顾虑重重但为甩掉寒冰又不得不飞往的温暖的地方。

  麻胸脯是这样理解关于方向与温度概念的。它知道左翅翼尖代表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伸直的头代表着太阳当空的方向,右翅翼尖代表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如果它保持这样的姿势不动,太阳就会以它的鸭身十字相交之点为轴,经这三点走过一个半圆之弧。但是,它的双翅和身子也是在运动着的,运动相对运动,就需在掌握十字相交与半圆之弧知识之后,还要懂得随太阳升高适时修正鸭身十字与太阳的夹角,才可起到永不迷失方向的鸭罗盘之身的效果。

  在很多情况下,野鸭还有着一发现河湖水面就忍不住下去歇脚觅食的习惯。但即便如此,它们脑中的十字与半圆之弧夹角仍在走着,使得它们一飞起便可确定正确方向。野鸭所具有的这种类似人类设计时钟般全方位判定时间与方位的本能,就是所谓的生物钟现象。

  但是今天,由于地面狼群叫声干扰,连那曙光也忽明忽暗并且不断变化着。一会儿,它在麻胸脯左翅与头夹角间突然亮起,并以一道明亮光束射向空中,然后又突然熄灭;一会儿,它又在麻胸脯左翅与尾夹角间闪烁着,就像那北极光一样。

  开始,麻胸脯还以为是它的飞行出了问题。当它于黑暗的空间扭摆着身子,想调整好左翅与那曙光夹角时,忽然在它右翅一边遥远的地平线方向,也出现了一道白光,正由远而近向它这边移动着。

  不仅是白光,如果仔细一点儿的话就可发现在地面两边还有红色和绿色闪光,就像是红色与绿色的星星。连接两边白光并在红绿星星间的,是两条可以反映出这些光的闪光的长线。

  哦!怪不得狼群徘徊在这里彻夜长嗥,作为荒野中的动物初到此地,如何敢轻易跨过这魔力般的可疑之线呢?

  野鸭少女脑中罗盘出现了颠倒与混乱。它因无法确定方向只好往来飞行。这样一来,它发现自己不是往高处飞,相反是越飞越低了。当它在空中做悬停之势,以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发现曾与它共度荒原之夜的斑头雁群也被两边的白光和那红绿之星所映照的魔线所迷惑了,都在乱撞乱飞着。

  不久,飞近绿星的麻胸脯终于看出那是一盏灯,在灯上面还站立着一只松鸡,正朝着远方的白光张望着。

  突然,在野鸭左翅那白光忽明忽暗变化不定的方向,一声长吼响过,随后有一道炽亮的光柱猛地以大广角扫过小山和树林转冲过来,灯光下还清楚地映照出了亮铮铮的钢轨和轨下方木及碎石。要不是那一声长吼和“突突”的喷气声把麻胸脯和雁群吓了一跳,使它们未被那喷吐蒸气的钢铁巨怪的炽亮光束罩住之前拼命拍翅飞高,那么它们一定会像那松鸡一样把这炽亮光源当做阳光而追扑,被那钢铁巨怪撞得粉身碎骨啦。在麻胸脯和雁群先是在空中愣神,接着又为躲闪喷向空中的蒸气烟云而再次加力飞高的当口,那有着如此雪亮眼睛并发出眼眶之声的钢铁巨怪已经牵引着一长串载有巨罐、原木、煤炭和各种罩有帆布的家伙带出阵阵风流从它们身下掠过。

  这样,麻胸脯在头一遭见识铁路、蒸汽机车和所牵引的长长列车时,只是虚惊一场却并未受到本质的伤害。

  在货运列车呼啸西行之后,东方布满乌云的天空终于显出灰白之色,这一回麻胸脯可以区分曙光与灯光了。在晨曦之中那钢轨旁的红绿信号灯也渐渐变暗而失去魔力色彩。这时候,滞留在铁路两边的狼群也纷纷跳上了铁路,向两边嗅着和望着,似在研究钢轨魔色变化的原因,又像是在关注列车远去的信息。这时候,狼嗅到了留在钢轨上松鸡血肉和残骨的气味,除此之外,丢在路基两边带有人类气息的垃圾,也让这些以鼻子灵而著称的动物充满兴趣。

  然而就在这时,自西向东又有一列车开了过来,它简直就是一长排速奔在钢轨上的房子,空中飞鸟和路边狼群都望见了列车上对坐在窗玻璃前的人。

  “哦!原来人类是如此享受的,他们不用脚也可以速奔!”大概,所有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的飞禽走兽都这样想着。

  但麻胸脯决非头一遭见到人,它只是看出这些人手中没有猎枪而感到安慰些。它还第一次发现并注意到人类也有头发与肤色的区别,而且还根据种种不同区分出了人类中女人和孩子。从空中斜望上去,麻胸脯还可看到车中桌子上放着的各种各样的食物——其中鱼和虾是麻胸脯所认识的,为能更清楚地看到使它贪馋的鱼虾,它特意与列车平行飞了一小段距离。

  列车隆隆地在钢轨上行驶,狼群排立在路基两边等待过路,一切本应平安无事。这些来自远方荒野的狼,因第一次见到铁路和列车,只是抱着一种略加怀疑和看热闹的心理。它们对车上的人行的是一种注目礼,有的狼还张开大嘴朝着列车上的人呵哈呵哈地笑哩。

  坐在列车上的人看到狼群之后表现出很惊奇的样子。他们趴在窗前,向下指点议论著。后来,有的人把车窗打开,友好地把他们吃剩的食物丢下来。

  狼嗅着,吃着,并开始随着列车小跑。

  这时,人中有好事者开始向狼挑衅了。他们抛下来的已不是食物而是垃圾,并且有意用废弃物投掷狼群。铁皮罐头盒打在狼的头上,玻璃罐头瓶在狼群中炸开,还装着一半啤酒的罐子飞起在空中时,里面的汤水浇在狼的身上。车窗内的人发出一阵阵大笑,有人在拍手和向狼群挥舞着拳头。狼虽不懂人类语言,但也意识到这是在嘲笑它们。狼终于被激怒了,它们开始以捕食时冲刺的速度追击列车,在一段时间中它们竟和列车保持着同步运动。

  列车靠一长溜轮子在奔驰,狼群靠强健有力的四肢也在奔驰,而麻胸脯靠一双翅膀飞在空中,三种事物同步运动就像大家都在原地踏步一样。向后跑去的除了钢轨之外已看不出枕木、石子的形状,支撑铁路的大地带着树林草原山丘和天上的白云也在向后奔跑。

  正是因为有了一种只要人手中没枪,那钢铁怪物再大,狼的数量再多其实也拿一只野鸭没办法的新发现,麻胸脯才有了这样空前的信心,它第一次没有在一向都会使它极度恐惧的人和狼前逃开,而是追随着看热闹。

  追击列车的狼群有好几次试图扑向车窗,和肇事人决斗,但是挨到列车的狼马上被撞得头破血流,有的甚至被吸入车轮下斩为两段了,但是狼还是勇敢地追着扑击着,列车后尾留有松鸡残肢断羽的路基上,又不断增加着一只又一只狼的尸体……

  追着,看着。最后,一座高山迎面冲来,列车钻入了山洞,眼看野鸭单机就要撞上山头,它“呱哇”一声拉高,翻山而过,而头破血流的狼群,只好甘受其辱地作罢,眼睁睁看着列车进入山洞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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