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古惑仔”
我叫耿小苗,哥儿们都叫我老猫,今年17岁,母亲在西四上班,父亲在粮食加
工厂。我小时候他们老闹离婚,我是独生子,没人管我,这主要是我姥姥的主意。
因为我舅舅30多岁还没有结婚,我姥姥说对小苗就别管那么严了,别以后像我舅舅
那样没法弄,所以就不管了。我们家就我这么一个大污点,他们都挺老实,我爸最
老实,原先是厂保卫科的头儿,后来有一次抓小偷,不知怎么着把小偷打坏了,官
便被撤了。
高二那一年有一天上课,记得是上几何课,两辆警车开到学校,学生、老师都
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课堂秩序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我也在看,还美滋
滋的,挺好玩儿,看抓谁来了。他们先去了校长室,后来进了我们的教室,问谁叫
耿小苗,我说我是。他们走到我跟前,把我铐着带到办公室,让我两手贴在桌子上,
随后铐了两个铐子,把衣服往上一盖就带走了。在分局什么都问我,让我填了一张
票,我以为没什么事儿,谁知什么话也没有就被送到鸭嘴桥看守所预审处。第一天
过得倍儿快,第二天审完,呆了两天,就去了法院少年法庭,判了个三年法保。因
为不满18岁,监外执行。现在刚一年,法保期间不能惹事儿,得随叫随到,保释金
搁那儿了,3万元,全是家里掏的,如果到期没事儿,还退你钱。
我犯事儿是因为抢劫,没事儿干跟别人去抢行人,还抢过一辆夏利。抢夏利我
没参加,只是参与,出了一点儿主意。四五个人都是一块儿混的,说没钱花了去抢
钱吧,我也没玩儿过,好奇呗。后来有事儿我就说不去了,他们上车后去了一个背
地儿,把司机搁在那儿向他要钱。
第二次劫钱我去了,抢的是一位刚下班的坐台小姐。我们一孩子直接拿刀过去,
架在那女的脖子上,一揪头发,另一孩子走过去拿了她包就跑。那女的一喊,孩子
一紧张给了她一刀,也不是成心的,当时有点晕了。后来警察说是五千多元,我都
不知道是多少钱。
那以后就不干这事儿了,后来就开学了。也不知怎么回事,都快小半年了,警
察还是把我们找到了。后来警察说那女的缝了20多针。
我从小其实挺胆小,就是无知,把这当个性。上小学和外班的女生交朋友,初
恋就是在一块呆着,不知该干什么,就觉得这么着美。但她们老要我,花完我的钱
就跑了,不跟我玩儿了,花了我几百块钱,连着好几个。后来我发誓要比别人强,
我就跟比我大几届的人玩儿。他们带我去迪厅,慢慢开始学跳舞,最后学校谁也跳
不过我,我是学校蹦迪蹦得最好的。慢慢那些女的又找我来了,我把她们全都给甩
了,对她们玩儿狠的,怎么狠怎么来,什么最狠你应该想到,反正属于骗吃骗喝骗
感情。
后来觉得这么着没意思,现在打架主要还是为女人,看透归看透,不管女的也
不合适。打架到现在我们家赔出小十万块钱,都是保释金、精神补偿费什么的。因
为我这事儿,把家都赔出去了。
现在阶层很少有老大,北京没有老大,全是兄弟,崽儿上面也是大哥,我们这
儿混得牛×的也有一帮,一帮一帮的,我这一帮弟弟底下还有弟弟。
我以前泡过三四十个妞,也就到头了,有时好几个,有时一个一个交。现在我
有一个,特别好,我特别喜欢,她认识的全是我大哥,属于特成熟的那种,全是两
张多的人。
一概括,男的混的有好有坏,主要在于兄弟、人缘儿和自己操尽不操尽,你跟
人家鸡贼人家就跟你鸡贼,你跟人家仗义人家就跟你仗义。
现在也分片儿,各片之间很少能攒起来。比如你刚混起来,大哥看不起你,觉
得是小崽儿。我们现在就是跟老泡翻片,我们毕竟刚玩起来,他们玩了多少年?去
年夏天,我们曾把一个四张多的老泡给剁了,剁成半身瘫痪,他孩子都上初三了,
特别不讲理。我们六个人剁他,还都全身挂了伤。那老泡儿子想我媳妇儿,几
个孩子打算把她弄了。当天我们打了其中一个孩子,第二天他跟他爸说有人要打他,
并领着他爸来学校。在学校门口我们对上了,我和他儿子说话,叫他过来一下,他
老爸走过来给我一个大嘴巴,立马把我打蒙了。我蹲那儿,我一个哥儿们过来说你
干嘛呀。“咣”一声他又给我哥儿们一个方砖,一砖下去,给头切了一个口。我们
就急了,从身上拿刀当场乱砍。这可是在学校门口,我们当时也是无知,全都背着
刀去上课,没想到当时会出这事儿。后来刀子砍的时候,我的胳膊也折了,他拿大
块砖头乱砸,我一刀下去使他头颅粉碎性骨折。我当时没想砍他,真的,我只想拿
刀把给他扣一下。没想到拿反了,他当场趴地上了,跟大青蛙似的,瞪着眼什么也
不说了。后来我们就跑,刚一出去,警察就把我们带走了。后来赔钱,共赔了小十
万,我赔了近三万。
我们打群架叫“码×”,最多时码×有一千多人,像当年《阳光灿烂的日子》
里的那种。主要是不想打这架,估计也打不起来。人多不人多,倒不重要,关键是
看到时有多少人敢上手。真打起来了有多少人跑,也不知道,肯定跑的多一半,跑
的人多气也就散了。有一回我的一帮体校的,占一半多,毕竟体校的不管怎么说都
练过散打,我们现在混的与王朔、姜文那一辈混的最大不同是有警察,那时没人管。
记得电影里第一句台词就是“北京城都空了,像一座空城一样”。那时红卫兵他们
自己就是头儿,他们没有上边。
我们以前怎么活呢?家里又不管我,又不给我钱,我得找钱去啊。一天到晚,
我就得收保护费,从小弟那里收保护费,他每月给我凑一百块钱,我就保护他,有
些事替他出头。这些小兄弟有的是初三的,有的和我们差不多大,因为在外面受别
人欺负,就主动找我。现在学校这些孩子,你要是给他一大嘴巴他能给你买桶可乐,
你要是冲他笑他能背后捅你一刀。
有一次我们哥儿几个从迪厅里出来在街上走,大半夜的都饿了,兜里没钱,就
在街上七八个人横着走,也不吝那个。他们有的和边上的女的逗逗,吓的那女的打
着车就跑,也没人敢管。后来碰见一男一女,我上去就说:“大哥,借我们点钱吧,
我们都饿了。”那男的说:“我借你钱,我还没钱呢。”我说:“你就借我们点吧。”
他可能是身边有一女的,不愿跌那儿面。后来我上去一揪他头发就是两脚,那男的
当时就跪那儿了。我们哥儿几个我个子最小,壮的我见多了。他开始说没钱,打了
他一顿他就把钱拿出来了。
我以前一个月也就叫五百块钱,哪有那么多钱啊,现在下岗的那么多。
我们有时打车,也不打那种正规的夏利车,打那种黑车。哥几个二话不说上去
就走,也不让他去远地儿,没必要,我们要在哪儿下就在哪儿下。也没那时间跟他
蛋×,上去就问有钱没钱。他要是明戏的,踏踏实实把钱拿出来说:“哥儿几个,
算我请你们一顿。”这种我们也不难为他,有那不明戏的丫拿出一改锥来,我×,
哥儿几个一亮刀他踏实了。
我们学校挺乱的,每个人都拿一把刀,就放在课桌里,桌子上边放的都是书本,
老师没收我的刀就没收了五把。现在的老师跟过去的老师不一样,现在的老师那堆
里也有混的,我们班主任说你们在班上少给我惹事儿,必须得听我的。我说我不服,
门口单挑,码X随便,老师都茫然了。我们这破学校都是××人,老师都听我们的,
班里谁牛×谁就是班长,我以前就是班长。有一次,我们正补课,校长让外面的人
给打了。校长跑回来,说:你们谁想要毕业证,给我点面子,出去打他们丫的。我
们就一千多人拿着刀到校门口去了,那边来了一百多人,都四十多岁,都是××庄
当地的农民,都拎着大铁镐。他们的头儿一看我们是孩子,就对我们说:我四十多
了,什么没见过呀,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没抽过粉就不叫混。我说傻×才抽粉呢。
我们身边其实也有抽粉的。他指着我们想把我们的气焰给压下去。我们说:我们吝
你呀。我们校长说:四五十岁的老泡我不怕,我就怕那十七八岁的孩子。我们校长
说都给我上,今天谁趴下了,我给谁撤处分。然后我们就冲上去把他们给砍了,后
来公安局就出面了。我们校长和公安局的人都挺熟的,公安局的就和那帮人说:是
你们先带人到人家学校门口惹的事儿。回来以后,我本来有一个记过处分,校长就
给我撤了。
你知道我们踩××的事儿吗?前一段儿,我们一哥儿们高伟,在××那边儿碰
见那儿老大的一个小兄弟,指着高伟说:孙子,两月之内看你和我到底谁混得牛逼。
高伟就跟我和我的一个大哥说了。我大哥特仗义,我从学校叫了一百多人,我大哥
叫了一百多人,“蟑螂”叫了一百多人,我们三百多人踩××去了。××的只要出
来的人就揍,他们一共有五批人,我们制服了四批。
现在我们打架多一半都是为了媳妇儿打架。有一天我和我媳妇儿一起去××,
打一个人,旁边的几个都不敢上。后来我媳妇儿说:你们打不打呀,不打我们到别
处玩去了。我一听这个,这不是激我吗?当时我说:打呀,走啊,买票去(在溜冰
馆)。我媳妇儿说:打架还买票呀。后来我就冲进去了,我找到那朋友问到底要打
谁呀,那朋友说要打的人还没来呢。后来我们就随便约了场架,打起来了。不知道
谁说已经报警了,我们就跑了出来,后来我们就走了。
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叫冯健,今年16岁,比我小一岁。他6岁时爸妈就离婚了,
他是跟他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他妈现在又结了婚生了一个弟,爸结了婚生了一个
妹妹,他父母正巧又是同一天结的婚,又差不多的时间有了孩子,他跟他们没什么
关系,他也不认他们。上了学以后,总有人问冯健:“你妈来不来看你,你后妈对
你好不好?”他都不愿意理他们。
冯健从小缺乏母爱,所以他特别喜欢女人,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比别人强,让很
多女人都喜欢他。他的第一次初恋是在小学六年级,那女的和别的男生好,让他给
抢过来了。冯健说他们只是一起走一走,最多楼一搂,那会儿还没什么欲望,只是
瞎聊天。上了初中以后,他就开始胡搞,谁长得漂亮就找准,他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他现在交了一个30岁的女人,他没事儿跟那女的逗,管人家叫干妈。有一天,她让
冯健上她们家,帮她洗窗帘,换沙发套。她们家挺有钱的,她男朋友有四个公司,
因为偷了30多辆汽车进去了,现在关在七处呢。她是四川人,一个人住一个三居室
挺孤单的,后来冯健就上她们家住去了,他和他的两个朋友和她一起住在那个三居
室里。冯健的那两个朋友一个住在客厅里,另外一个也自己住一个屋。冯健对她说
“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他就搂着她。后来就出了点意外,他就把人家给摁了,那
女的挺不高兴的。后来她对他说,以后别提这事儿了,就当它没发生过,就像一本
书已经翻了篇了。后来冯健就天天去她们家,他们俩就好了,后来交了四五个月,
天天发生那事儿。后来她也喜欢冯健了,冯健便把她甩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特有
钱的女孩儿,那女孩儿每天都往他兜里塞一千多块钱,那女孩儿的父母都是房地产
公司的。那女孩儿要去美国读书,他就不跟她好了,又找了一个朝鲜族的,是个韩
国人,她父母都是韩国人。特有钱的那女孩儿对冯健说要是再跟她一星期,她走的
时候会给他留一两万块钱,他挺后悔的,但他还是懒得理她。后来他就和那个韩国
女孩子好了。再后来他又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特爱买韩国的东西,挺
纯的,才15岁,还没交过男朋友。冯健觉得她挺可爱的,就跟她交朋友了,把韩国
的那个给甩了。后来他上高中,又认识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儿,现在一下又交了
两个朋友,哪个他都不愿意舍弃。他刚开始和那个韩国女孩儿交朋友的时候,她不
愿意跟他好,他就拉她和他的另外两个朋友到他们家旁边的一个饭馆吃饭。冯健问
她“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她说不愿意。冯健便对他的一个朋友说:你给我
头上来一酒瓶子。那朋友特实诚,上来就给冯健头上猛砸了一瓶子,然后他问她:
你同意不同意,你若不同意,就再砸两瓶子。后来她只好说:“我同意,我同意还
不行吗?”为了女的,冯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是只要得到了他就觉得没有兴趣
了。
有一次我们到迪厅去玩儿,在门口一哥儿们给我一大麻壳,半夜我们去HOWSO跳
舞,把两个30多岁的老泡给打了。他们报了警,警察把我们都抓起来了,从我身上
搜出了大麻壳。打死我也不承认是我的,后来有一孙子非说那大麻壳是我的。警察
放了我们以后,我们把他拉到什刹海边上打得他满脸是血。他跳到什刹海里去了,
他还不会游泳,我们把他捞上来,接着打,然后丫自己去医院了。
记得我出监狱那一天,我爸在门口已经等了一天了。我跪在我爸面前说,我再
不犯事儿了。后来我爸把我带回家,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还请我吃了一顿饭。
现在我自己开始练摊儿了,有吃有喝,能赚点儿钱,得了。我不能再惹乱子,
好多人还找我去打架,我说得看摊儿去不了。现在这摊不赔钱,扣去吃饭钱,还能
赚个一千块钱吧,我一般有多少花多少,一有钱就请大家喝酒。
我卖的都是韩国的东西,HOT专卖,我最喜欢HOT。中国为什么那么多盗版,挤
兑得正版没地儿去。我们喜欢正版,盗版杂音多。你们知道“××”乐队吗?我们
曾经是同学,他们专辑的正版没卖多少钱,盗版的卖海了去了。一般乐队新出名的,
全都是孩子,没什么特牛×的,主要还是家里有路子,我能一口气帮你找出十几支
乐队。
我这礼拜五打算把纹身去了,我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没有一件是艺术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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