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大喜讯”——邮运车
    按照计划的日程，我该出发到那曲地区和阿里地区去了。可是，交通工具呢？
沿途搭“招手车”的办法是行不通的，据说，从羌塘到阿里，公路上不仅来往汽车
很少，而且有些地方连人影也看不到。正在这时，小金多告诉我一个“特大喜讯”：
他们家的老朋友邦哥，承包了跑一趟藏北——阿里——日喀则——拉萨的邮运任务。
他是老邮运员（司机），辞职未获批准，便办了一个“留职停薪”，自己开车跑
“出租”。这回，他的一位老朋友生病，便主动承包了单位上用“东风”汽车“跑
一趟大圈子”的任务。小金多说完，长长地嘘一口气说：“他这一趟，直线就是三
五千千米，不算那些分岔的、拐弯的和跑冤枉路的。大多数都是等级外的公路，够
他跑的哩！可是，机会难得。我给他一说，他便满口答应，还说自己正少一个伙伴，
有个小记者一路，就不会问啦。”
    听到这消息，我高兴极了。赶忙按照小金多说的上街买了许多食品，装了一纸
箱，准备路上无处买东西吃的时候用。次仁大叔和索拉姆阿姨下班回来，又往我的
纸箱里塞了好些东西，我劝阻时，他们说：“走在路上你就知道了。”我怕用不了
会变质、浪费，他说：“不会的，吃不了带回来就是了。在西藏，食品存放期是很
长的。”
    小金多向他父母提出来，要跟我去闯藏北、阿里。他说：“没有我给他当翻译
和向导，小霞客会是走不了路、也听不懂话的跛子、瞎子和聋子哩！邦哥只知道开
车送邮件，其他的一窍不通。”
    大叔和阿姨悄悄商量后，同意小金多跟我去闯闯，但有一个条件：每到一个能
通电话的地方，晚上必须给家里打个电话。反正现在是卫星程控电话，随时可以直
拨。这一路早已实现县县通电话了。说罢，他们就要再准备一箱吃的东西。这时，
小金多一边向父母摆手，一边欣喜若狂地奔到院子门口，只听他一声呼哨，便跑来
两个八九岁的小小子，听完小金多的吩咐，俩小子便顺着巷子，打着呼哨而去。不
一会儿，四五个十一二岁的小伙伴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老大一个纸箱，冲进
院子来了。原来小金多早有准备。
    早晨6点过，天还黑蒙蒙的，我们便在巷口上了邦哥的汽车。
    汽车很快便开过东噶镇和堆龙德庆县。过了马乡，顺着急湍的河边，从一条人
工开出的“地峡”穿出去。刚才还看见一片片的碧绿农田，一丛丛的绿柳赤杨，迎
风摇摆哩，一出地峡，再也看不见一棵树，农田也见不到了。小金多自言自语地说：
“邦哥啦，怎么搞的，不见一棵树，也不见有庄稼地了呢？”
    开着车的邦哥双目直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嗯哼两声，这才说：“这有什么奇怪
的！你没来过这边吗？刚才那顺河开山的路，当年用一个工兵团三个月开出来的。
它，本来就是这藏南、藏北分界的背脊骨嘛！你小小子就放心一百万个吧，到了藏
北，除开东四县，你要再想见棵树，或是去弄一根打狗棍，那都是做梦才有的事了。”
    是的，车窗外，翻山过梁，草滩牛羊，就是再也见不到一颗树，再也看不到一
片庄稼地。
    世界上真有“树木线”呀？！[注]
    汽车就这样在高低起伏不大的草滩上开着，前进着，偶尔和公路边上的牦牛群
或绵羊群擦身而过。有的牛羊（有时是一群）正过公路，却连正眼也不瞧汽车的，
只管大摇大摆地踱它们的方步。驾驶员邦哥不得不按一下喇叭，又赶忙刹一脚，让
它们的“大驾”过去后，这才继续前进。看见邦哥那股一声不吭，“忍让为本”的
“克己精神”，我不能不佩服他的宽容忍让和“慈悲为本”的大度大量。
    “邦哥，你真能忍让哩，干嘛不挤过去呢？”小金多忍不住了，急切地说。
    一边开车，一边抽烟的邦哥，不以为然地说：“干嘛要挤人家呢！这本来就是
人家祖祖辈辈生活千万年的地方。‘千里荒原大草场，让它三尺又何妨。等你过完
我再走，谁也不当草头王’。安全第一嘛，友谊第一嘛——你以为畜牲就是可以欺
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