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之王”——冈仁波钦
西藏的许多山峰都被人们神化,冠以神山之称,而冈底斯山的主峰,海拔6714
米的同仁波钦,则被各教派共同奉为“神山之王”。这座距狮泉河镇二百多千米,
坐落在普兰县境内的“神山之王”,被世界东方一亿多信奉各种宗教(印度教、耆
那教、西藏苯教、佛教等)的人们尊崇为他们的“圣灵所在”或“世界中心”——
须弥山。
虽说须弥山存在于阿里这片庄严肃穆的土地上,但过去,人们以为它是宗教典
籍里虚拟的“一个幻想的地方有一座山”罢了。遥指绵延千里,雪山万重的冈底斯
山脉的主峰同仁波钦,邦哥告诉我们:“看见了吗,这就是现实世界之中的须弥山,
‘世界的中心’。我们的藏语称它同仁波钦,意思是‘雪山至尊’——‘至尊’,
就是‘王者’、‘皇帝’。印度人称它‘凯拉斯’,也是这个意思吧。从低处的印
度看来,这是世界的最高山了。所以,《大藏经》[注]上说:‘从印度往北走过九
座大山,便见到有座高山,形似橄揽,峰顶如七彩圆冠,周围像八瓣莲环绕,身如
水晶浇砌,玉镶冰雕,顶尖直插云霄。’这便是冈底斯山主峰凯拉斯——同仁波钦
——‘神山之王’也!”
距离同仁波钦越来越近了。边听邦哥讲解,我边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衬托着的
“神山之王”。它的身影与我在天上从飞机里看到的大不一样:它不再是一块巨大
的奶油浇顶大蛋糕,而是白顶尖尖,莲瓣四张的巨型黑箍僧帽或王冠了。看见它雪
顶之下闪露的奥陶纪黝黑闪亮的层层平行岩石裸露之处,竟与它四周群山众峰的同
类岩层同样水平,同样正直平稳,几乎毫无波动褶皱,我不禁大为惊讶了。多少亿
年的造山运动,无数次地覆天翻,地层大震荡,大改组,大动乱,伟大的冈底斯的
主峰地区,竟然是平平正正、稳稳当当地水平抬升,不曾出现扭曲褶皱;即使破断
折裂,也各自保持自身的水平线的平顺,从未出现左右倾斜,或前后拗折而东西不
一。
小金多看着看着,禁不住“呀呀”地惊叫起来。他嘟嘟噜噜地说:“呀呀呀呀!
同仁波钦,直插蓝天,
真像一朵冰雕玉砌的水晶莲花,四周花瓣已开,当中的花蕾却还未绽裂,十分十分
地美丽。怪不得我阿爸、阿妈都把‘神山之王’的彩色照片挂在佛堂里,与佛像供
在一起了哩!他们把它作为信仰的象征,我却觉得它充满强烈的自然之美。其实,
这无形之中透露出一个秘密,他们崇敬的原来是伟大而美丽的大自然啊!”接着,
他问道,“邦哥,我说的对吗?”
小金多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人生活在大自然之中。对大自然怀有天然的感情:
依恋、爱慕、敬佩。崇拜……当然,除了像对慈祥的母亲那样的敬爱,也有像对严
厉的父亲那样的畏惧——当天怒地吼,也就是雷电交加、冰雹雪霰骤降和地动山摇
的时候那种感觉。
而邦哥的回答似乎有点“风马牛不相及”——扯到别处去了。他说的是:“在
佛教的传说中,当佛祖于马年修炼成功之日,众神与诸菩萨云集这神山周围。于是,
马年便成了朝拜冈仁波钦的好年头。据说,马年绕此山转一圈,可以洗干净一生的
罪孽;转十圈,可以在五百个轮回[注]里不下地狱;转一百圈,
像车轮运转一样循环不息。可以今生成佛,立地升天——而且,马年转一圈,可以
当平时转十三圈哩!因此,在朝拜同仁波钦的每条道路上,人们总是一串又一串,
像蚂蚁出窝,密密匝匝不断线地来来往往,真的是络绎不绝哩。”
小金多听了哈哈大笑,他问道:“真是这样的?一一你经常开车出来,年年转
神山,光这座山,怕不止百十回了吧!那,你不是早就立地成佛,白日升天了吗,
为什么还和我们在一起作凡人呢!”
“升天?——真有人在这里立地升天的呢!”邦哥的话音未落,我便问道:
“谁呀?”——我想听听这稀奇古怪的“老新闻”,就补上了一句问话:“真有这
种事吗?”
邦哥毫不打顿便回答说:“真有其人,真有其事,而且千真万确。”于是,他
讲了起来:
“公元1962年春天,有对夫妇带着一个吃奶的小女孩,前来朝拜冈仁波钦。他
们在路上对别人讲,他家在民主改革中分了土地、房屋、牛羊,又连续两年丰收,
这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得好,也是佛祖的保佑。因此,他们专程前来朝拜‘神山
之王’,以还多年来许下的心愿。哪知从境外回窜进来一帮叛匪,在路上杀了他们,
抢走了一切财物。那小女孩被扔在沟边,哇哇直哭。叛匪被打跑后,一个从内地调
来西藏工作的汉族干部,见孩子可怜,便和老伴商量,收养了那小女孩。可是,谁
也不知道那夫妇俩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孩子又叫什么名字。有的人无知,竟然
说那对夫妇修积得好,未到神山就‘借刀尸解’,立地升天成佛去了。”
这故事,我觉得似乎早就听讲过了。于是,便追问道:“你听谁讲的?”
“什么谁呀!这是听我阿爸的阿爸——老老邦哥讲的呗!怎么啦,未必还有假
呀!”邦哥用铁定的口气分辩说:“我家波啦那时也像那两夫妇一样,翻身解放,
日子好过了,既感谢共产党和毛主席,又要朝山还愿,感谢佛祖保佑。也算他老人
家运气好吧,回窜叛匪前脚刚被解放军打跑,他后脚就到了那里。真玄乎哩!”
“他看见了?”小金多问。
“没有,听说的。”邦哥回答说,“第二天,我波拉便往回走,不朝拜神山了。
他说,朝拜神山的都要挨杀,那神山还有什么可拜的。路上,他拾了个小嘎乌,便
顺手往路边的玛尼堆上一放,想让丢的人回头来取去。谁知那小嘎乌忽然自己滚下,
一摔,开了,掉出来一个小纸卷,里面还裹着一只镶有绿松石的银戒指。一看,那
纸不是经文,是张盖有政府朱红官印的东西。波拉不识字,问了过路识字的人,那
人说,这是一张‘巴司’[注]——证明某某等二人是夫妇,是到阿里朝拜同仁波钦
神山的。波啦一想,这该不是那两个‘成佛升天’的东西吧?这可是那小女孩身家
的根子和‘把凭’[注]啊!可是,到哪里去找那小女孩呢!于是,他拿回家,挂在
佛龛上,等有朝一日找着那小女孩儿,好还给她。一晃三十多年,波啦走了。那嘎
鸟,阿爸不许我们动,说是要等那小女孩儿哪天来取走……”
听着这故事,我差点哭出声来了。这不是和蒲乃波阿姨的遭遇一样嘛!我哽哽
咽咽地问:“邦哥啦,你记得那里面写的是什么吗?告诉我,也许能帮你找到那小
女孩儿——不,应该是阿姨了。”
小金多听后,怒形于色,咬牙切齿地说:“坏蛋!没说的,那些回窜叛匪是美
国人训练的特务,是达赖派来的。我在一个同学家看见一份美国出的汉文报纸上登
载着这码事情。”
我想马上打电话或发电报告诉蒲阿姨。邦哥却劝我说:“那,太简单了,反而
说不清楚,不如先写封
信说说情况。另外,那‘巴司’上可没说他们带着孩子呀……”
是呀,万一不是呢?哎,这真使人作难!只能先写封信寄去,等回拉萨,弄清
楚后再说了。
从各地前来朝拜同仁波钦的转山者,从我们面前络绎不绝地走了过去。据说,
步行绕山一周需要5天。“我们只能把汽车开到这最后的可通车的地方。”邦哥不无
遗憾地说,“我们不是来朝山的,只不过是到这世界的神山之王来传送人间信息,
附带观光而已。”小金多却说:“我们是用心在朝拜它呐!”
我举起相机,一言不发,不住地“咔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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